[张志光]数字人文研究于博物馆研究现况分析与未来趋势探讨

导语
数字科技在博物馆的应用历程从电脑化、资讯化、网路化到数字化,莫不与科学技术特别是电子电脑相关软硬体的发展息息相关。综观现今博物馆应用数字科技的经验,多数分布在馆藏品的典藏、展示与教育等功能面,较少聚焦于博物馆的研究功能。台湾近二十年来由于电脑、网路与数字科技的普及,陆续推动了数字博物馆、数字典藏与数字学习等国家型科技计划,这些计划使博物馆累积了大量的数字资料,如何应用这些庞大的数字资料进行研究,值得探讨。许多学者认为应该从数字典藏到数字人文的方向进化,目前人文学科之数字人文研究已有初步的成果,相关研究案例使用了数字人文工具如:地理资讯系统(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 GIS)、词频分析(Term Frequency Analysis)以及社会网路分析(Social Network Analysis, SNA)等等,但是在博物馆应用数字人文工具进行研究的案例却不多见。除了可能因为博物馆研究常以藏品或图像为中心的研究方式,与人文学者以文字类数字资料为研究对象相异之外,博物馆的藏品资料开放程度不佳,也会影响馆外学者因无法取得数字材料而丧失研究的权利。透过博物馆开放资料(Open Data)与开放近用(Open Access)政策,开放博物馆藏品数字资料,增加馆外学者取得资料的机会或许是可能的解决之道。本文拟从博物馆研究概况谈起,再介绍数字人文工具应用于博物馆相关学科与专业之研究,探讨数字人文在博物馆研究的阻碍与壁垒,并提出一些建议。透过数字人文的蓬勃发展,以及在人文学科的大量应用,预期数字人文在博物馆研究应该是未来的重要趋势。

注:原文刊发于2017年出版的《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2018學刊暨開山120週年紀念專刊》,获作者授权转发。为理解方便,文中“数位”一词替换为“数字”,页下注改为篇末注。
数字科技应用于博物馆的历史不算短,美国博物馆电脑网路协会(Museum Computer Network, MCN)成立于1967年[i],其成立宗旨就是协助博物馆从事博物馆藏品资讯电脑化(张志光2009)。迄今,目前各项博物馆工作几乎离不开电脑软硬体,从藏品管理、互动展示、教育推广、行销、行政管理等等面向,电脑并未如当初的预期取代人脑,让博物馆员失去工作,而是让工作更有效率,增加博物馆工作的业务范围,而且博物馆网路化与数字化的结果也并未使大众不到博物馆参观,博物馆在网路上提供的信息反而让一般人到馆参观更加便利。本文撰写的动机与数字科技对于博物馆的研究有什么样的启发,从博物馆应用数字科技以来,大部份以探讨典藏管理、展示与教育应用数字科技较多[ii],较少讨论数字科技与博物馆的相关研究案例。台湾博物馆与文化机构在数字典藏国家型科技计划时期,累积了大量的数字化资料,这些成果对博物馆的业务推展有很大的帮助,近年来学者开始对如何利用已经数字化的大量资料进行研究产生兴趣,也有了一些成果[iii]。

本文对数字科技的定义泛指电脑、信息与通讯技术、多媒体、新媒体等必须使用到电子计算机 作为核心的软硬件,讨论的范围以博物馆研究人员如何应用数字科技进行研究,主要讨论聚焦于数字人文在博物馆研究的可能性。由于数字人文研究在历史、文学、语言学、人类学、考古学与社会科学等学科已经有不少的应用案例,也形成许多研究典范,且世界各国的大学与研究机构纷纷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中心(项洁、涂丰恩2011),因此本文认为未来在博物馆的研究人员也将大量使用数字人文工具进行研究,随着数字科技的发展,以及研究人员的反馈与创新,这个趋势将越来越明显,为博物馆研究提供新视野与新路径。

博物馆研究概要
数字科技在博物馆最早的应用在典藏管理(张志光2009 ;徐典裕2012),藉由资料库建置,藏品的数字化资料可以被快速的检索与重复地应用。博物馆的馆员或研究人员已经知道数字科技可以吸引到观众的目光,可以增加展览的多样性与互动性,提升观众满意度,也发现在博物馆教育与学习功能上,有着比静态说明广告牌与动态影像的电视更具吸引力,透过声光互动数字科技的展示技术,可以提供更生动有趣的学习方式与娱乐效果,更不用说有些展览完全以数字科技为展示的重点,这些数字科技大大的丰富了观众参观博物馆经验。台湾博物馆应用数字科技历经电脑化、信息化、网路化到数字化等历程,这些历程处理与应用的标的物都是藏品的数字资料。200年起数字典藏国家型科技计划的执行,扩大资料数字化的广度与深度,并将藏品后设资料标准化,对相关词汇进行控制与管理,更重要的是建立了大量的藏品数字影像资料,博物馆与相关文化机构累积大量的数字资料正是数字人文研究的资料源。

在开始探讨数字人文在博物馆研究趋势之前,本文先就博物馆研究的定义与概况略作说明,以便探讨数字人文与博物馆研究的关系,特别是近十几年数字化的发展,博物馆拥有大量的数字资料,不论是原生的数字资料(born-digital data)或是经过数字化(digitization)程序才变成数字资料,这些资料是原本应该是数字人文研究的标的物,但是这些数字资料对博物馆研究的贡献似乎未若预期[iv]。

博物馆一开始是搜集与保管收藏物品的场所,其研究对象以藏品为主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也有一些博物馆不是以收藏为主要业务。Hak(1987)认为博物馆学术发展有二种途径:一是馆藏品的研究,另外则是搜藏工作,使藏品信息更完整,并从中萃取更有用的信息(林政行译1987)。相同的概念 Nicholson(1987)也认为博物馆研究以搜藏工作为基础,但并非所有的研究都受收此限制(叶贵玉译 1987)。目前博物馆研究对象不仅只在藏品,而是与博物馆有关人、与事都可以是研究的主题。王嵩山(2005)认为博物馆研究作为一个知识领域包含四个不同范畴:一、博物馆藏品的研究,二、博物馆存在哲学、目的与功能的研究,三、博物馆功能面:搜藏、展示、教育、研究、社会服务等实体与其运作方式的研究,四、人与其所处环境(自然和社会文化)的研究。简单来说,博物馆研究的对象除了收藏的物品之外,其他与博物馆有关的人、事、物都可以是博物馆研究的范畴。

相较于之前,数字时代博物馆的研究主题非常多元。以国立故宫博物院为例,研究人员依教育人员任用条例聘用,分布于各处室,研究人员研究的主题多与所在处室所负责之业务相关,只有保管典藏品的部门,其研究人员研究对象以藏品为对象,而研究人员的背景以艺术史学占多数,其他部门以博物馆学稍多,但也不乏其他学门。或许是因为数字化时代的关系,博物馆大量应用数字科技,以及被赋予的业务工作增加,博物馆进用的研究人员越趋多元。例如:资讯工程、资讯管理、印刷、智财权等等领域的专长,以教育人员任用条例进用这些专长的馆员,其研究主题便是以该员进用专长与博物馆的关系较多。

数字时代因为博物馆的数字化,不仅是提供行政管理与营运的效率,也增进了研究的便利性。在数字化浪潮之下,博物馆快速地响应以不同的概念,如:数字博物馆、虚拟博物馆、网路博物馆、无墙博物馆、行动博物馆、eMuseum、Museum 2.0、智慧博物馆等等,这些名称显示博物馆在数字化时代特征——数字资料、数字工具、数字媒体与数字环境——之下所做的应变,影响博物馆功能面的业务。尤其以数字博物馆项目计划、国家典藏数字化项目计划、数字典藏与数字学习国家型科技计划等相关计划的执行[v],累积了大量的数字资料,这些资料数量庞大,种类多元,除了对博物馆本身的典藏管理、展览与教育推广有很大的帮助之外,也提供博物馆研究的重要资料源,开启数字人文研究的新页。

数字人文与博物馆研究案例
数字人文是一种不同领域的跨界研究,“数字”与“人文”依目前的学科分属于理工科与文科,而博物馆研究与数字人文研究属于人文这一边,博物馆可以利用以大量的数字典藏资料或是与藏品相关的数字化史料进行研究,数字部分主要是理工科系如资讯工程的专家学者提供工具作为数字资料分析的平台,一般而言,数字人文的研究需要二位以上的不同领域的学者共同参与研究,人文学者也可藉由对数字人文工具的了解,自行进行数字人文研究。目前的发展趋势则是数字人文技术专家试图开发各种不同的数字工具,提供人文学者自行运用与研究。数字人文的定义不断地由学者和实践者制定。由于这个领域不断成长和变化,具体定义可能很快地过时,或因为不必要地范围限制,影响到未来的潜力。因此其研究主题虽然可由数字学科结合传统人文学科:如历史、哲学、语言学、文学、艺术、考古学、音乐和文化研究和社会科学等[vi],但是仍然不断的扩张研究领域。[vii]项洁、涂丰恩(2011)在《什么是数字人文》一文将数字人文研究定义为:“那些唯有借助数字科技方能进行的人文研究”,以及“在前数字时代中难以观察的现象、无法想象的议题与无法进行的研究”。项洁(2011)在数字人文研究丛书1《从保存到创造:开启数字人文研究》中的序言提到“数字人文就是结合大量数字材料,运用信息科技,来从事人文研究。”[viii]这两个数字人文的定义初步说明了数字人文研究可以做出什么研究,使用什么工具对什么材料进行研究。

项洁、涂丰恩(2011)在《导论——甚么是数字 人文》从“全球性的趋势”谈起,介绍了数字人文研究相关机构、会议与期刊。其次概述各国数字化工作情况,数字人文研究的基础就是建立在大量的数字资料,除了原生性数字资料之外,还有许多资料是以纸本与实物方式存在,数字典藏就是有计画性地将这些资料数字化,并建置资料库系统。作者认为“一个能符合研究者需求的资料库”与“一个‘数字研究环境’,应该就是数字人文进步的关键”。在“新方法与新视野”章节中介绍几种具体应用不同信息技术的数字人文研究,例如:词频分析、信息探勘或文本探戡、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等技术。而“连结与分享的世界”一节强调数字科技改变人文学者的研究方法与整体的学术环境,以及传递、沟通与交换知识的方式,反映在教学、学习与研究的呈现,藉由网路影响知识的传播,抱持分享、共享、开放的态度提供知识。

台湾正式集合学者讨论数字人文研究当属国立台湾大学2009年举办的“数字典藏与数位人文国际研讨会”,同时也是台湾第一个以“数字人文”为名的研讨会,迄今已经举办七届,除了提供国内外数字人文研究学者交流的机会之外,并将已经发表的论文集结成册,出版《数字人文研究丛书》六册[ix]:《从保存到创造:开启数字人文研究》、《数字人文研究的新视野:基础与想象》、《数字人文在历史学研究的应用》、《数字人文要义:寻找类型与轨迹》、《数字人文研究与技艺》、《数字人文——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成为数字人文研究的重要参考书与工具书。这些数字人文的论文中对数字人文有研究方法上的探讨,研究工具的应用实例,也有对数字人文的期待,及对数字人文的反思,最重要的是对数字人文研究抱持期待与希望。

在《数字人文研究丛书》中介绍了许多历史学、考古学、佛学、档案学与语言学等学门的数字人文研究案例,分别利用词频分析、信息探勘或文本探戡、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等技术进行研究。虽然并无专门介绍数字人文在博物馆的研究案例,但是像艺术史学、人类学与考古学等,都是与博物馆关系紧密的学科。以考古学为例,已经有不少利用数字人文工具的研究案例,而最常用的技术就是利用地理信息系统来进行研究。GIS应用于欧美考古学研究开始于1983~1985年(高立兵1997),赖进贵 (1993)于《地理信息系统在考古研究的应用》介绍 GIS通论应用,实际应用案例如:《湖南湘江流域商周有铭铜器的几点思考——GIS对青铜器研究的辅助与应用案例之一》(陈昭容、林农尧2010)、《全球定位系统(GPS、3D卫星影像(Google Earth)与古代边塞遗址研究——以额济纳河烽燧及古城遗址为例)(形义田2008)、《由GIS观看史前人群与地景关系——GIS在考古学研究中的运用》(陈玛玲2008)、《从邯郸遗址的分布看殷墟时期对于华北发展的重要性》(黄铭崇等2013)等等,显见考古学应用GIS已经驾轻就熟。GIS在历史学上的应用, 例如:《试论地理信息系统在历史研究上的应用》(范毅军、廖泫铭1999)、《人文地理信息系统视野下的东台湾历史图像》(林祥伟2010)、《唐代交通图建构于时空坐标系统:一个历史学与地理信息系统结合的范例》(朱开宇、范毅军2010)等,都是结合地理信息的历史学研究范例。

另外,在艺术史学方面却鲜少看到与数字人文结合的研究案例。虽然艺术史研究方法有其独特性,汪闻宾(1993)在《从科际整合的观点谈艺术史的研究方法》中提到艺术史研究的六种基础方法:鉴定、艺术批评、风格造形的方法、社会学的方法、图像学的方法以及符号学与结构主义的方法,不管是哪一种方法,都是以研究艺术品为研究目标,郭继生(2007)认为“艺术史家把艺术品当史料看待”,这是艺术史学与其他学门最大的差异。然而艺术品通常散存于各个典藏机构,不易观看,即使是故宫博物院的藏品,也无法常常取出来研究,因此艺术品的图像就成为研究者必须搜集的资料。对艺术史学者而言,照片是一种重要的文献资料,有关艺术史的研究,照片的搜集,不可或缺(曾堉、叶刘天增译1992)。学者花时间搜集大量的艺术品数字影像,通常要花更多的时间进行整理,例如重新命名、复制到各个不同的文件夹等等,少数软件提供分类与关键词词标注,以及筛选、排列、组合等功能,也不一定为学者所知与应用。因此,艺术史学者的信息素养或是电脑技术是否也是造成数字人文研究的阻碍之一?如同黄宽重(2012)所言,数字资源会造成新的知识利用门坎,资历较年长者,学术养成过程中无此数字学习环境,不知道也不习惯使用新资通讯技能;资历较年轻者,因为“学科分流过早,缺乏自然科学训练以及受到年长人文教师习于传统训练方式,较少利用数字化资源丰富教学的影响”。

数字人文研究的工具除了词频分析、信息探勘或文本探戡、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等技术之外,其他的数字科技应用于博物馆研究也在数字人文的范畴。例如:故宫曾于2004年与日本东京文化财研究所利用光学检测方法,分析故宫院藏唐朝僧人怀素的作品《自叙帖》,试图利用数字科技来分析验证《自叙帖》是否为怀素的真迹(何传馨、城野诚治2005)。《怀素自叙帖检测报告》纪录了检测缘起、本卷及相关问题、光学检测方法介绍、本卷检测过程纪要、检测结果与分析及本案成效检讨等,并附有自叙帖全卷尺寸表及自叙帖题跋者钤印及收传印记尺寸。虽然这个检测的目地是为了厘清〈自叙帖〉是否为母本亦或是刻本,但是并未得到院方与学者专家一致同意的结果,即便如此,这个检测的过程仍然是成功的,许多肉眼无法看出来的细节都在精细摄影以及荧光摄影中一一呈现。

大资料(Big Data)或巨量资料的研究方式也是数字人文的一种,例如:赖鼎升(2014)在《博物馆观众研究新契机一大资料》中分析到故宫参观民众的属性,以及各月份到故宫参观的人数,大量资料的取得确实有助于博物馆观众研究。大资料可提供的研究还有博物馆商品销售系统中的销售资料,从中可以取得热门销售商品,以及那些商品的创意来自于那些文物,有助于文创商品的开发。

社会网路分析(SNA)虽然是社会学的研究方法之一,但也广泛应用于数字人文,目前已经有很多工具可用来分析研究对象的社交网路形成以及关系间的属性,很多博物馆已经有自己的脸书专页,这些在上面留言的纪录可用以研究博物馆脸书使用者的社会网路,搜集的资料还包括按赞数、粉丝人数、社团人数等等资料。许雅惠(2015)在全球视野下的汉学新蓝海国际研讨会发表《北宋晚期金石收藏的网路与脉络》,其中利用社会网路工具分析北宋金石图录收藏者的脉络与关系,也是数字科技与人文研究应用典范。

另外,数字人文研究还有可视化呈现的特色,除了将搜集到的资料以图表呈现出来之外,3D扫 描技术的应用也随着科技发展与价格降低变得更为普及。以台东史前博物馆建置的“考古文物3D资料库”[x]为例,提供了文物3D展示,以及文物出土的地理位置,突破静态摄影只能提供文物的2D影像限制,提供研究者更清晰的观看视角。

研究与讨论
从上述的数字人文的研究的案例发现,博物馆利用数字科技进行研究的范例有不少,但却很少以数字人文工具研究数字典藏资料、数字典藏累积这么庞大的数字对象,应是很好的研究素材来源,但是被利用于数字人文研究的案例却不多,其原因试分析如下:
一、数字典藏所产生的数字资料并非以数字人文研究为前提
数字典藏国家型科技计划开始执行时主要是已将藏品实体的文字与影像资料数字化,相关后设资料的规范均参考国际标准,虽然也建置资料库系统储存、管理与展示这些资料,但是并未对研究用途进行接口与程序的设计。目前以数字人文为前提的数字典藏系统,主要有台湾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建置的各类资料库检索系统[xi]、法鼓文理学院图书信息馆数字典藏项目建置的佛教类信息的资料库检索系统[xii]、以及中央研究院地理信息科学研究专题中心开发各类地理信息系统[xiii]等等,这些系统与数字人文研究工具结合,可以产生可视化的资料分析结果,提供研究者不同观看资料的角度,或因此产生新的研究课题。但是,大多数的博物馆数字典藏系统仍旧是以提供资料检索为主,即便数字资料量再大,也仅是对馆藏品进行搜寻的接口,对于研究的帮助不大。
二、藏品资料完整性不足
博物馆研究中以藏品为研究对象的物质文化研究,除了需要大量的数字资料之外,也需要搜集到资料的完整性,才能提供研究者对研究对象进行全面性的浏览与研究。目前很多博物馆虽然都建置了数字典藏系统,但是资料并未交换与整合,例如:故宫博物院与历史博物馆都收藏唐三彩,国外博物馆也有很多收藏,可是研究者并没有办法一次检索所有网站上的唐三彩资料,而且大部分馆藏品并未对外开放,虽然碍于空间无法全部展示所有馆藏,但是在虚拟世界也未将所有馆藏提供,或没有好的检索与浏览方式,研究者进行研究时甚至需要亲自到该博物馆才能获得想要的资料。这些藩篱均不利于研究。
三、数字人文工具的操作有难度
数字人文的工具有很多,但是实际操作有一定的难度。几个较具知名度的数字人文工具网站例如:台湾数字人文的数字工具[xiv]、中央研究院数字人文学研究室的数字人文应用工具[xv]、台湾大学台湾历史数字图书馆的研究工具集[xvi]、政治大学的台湾数字人文小小赞[xvii]、中国哲学书电子化计划的数字人文工具[xviii]、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 (CBDB)[xix]、文本分析软件MARKUS[xx]等等,这些工具有大有小,都有特定的目的与用途,工具的操作难度不小,很多数字人文工具开设工作坊都安排半天到1天的实机教学,而且还只是学习入门的操作,人文学者在工具的选择上就已经需要数字人文技术专家的协助,更遑论工具的操作。
四、数字人文工具无法满足研究者需求
许多博物馆研究者或许有特定数字人文工具的需求,但是工具开发者未能配合,或是研究需求未能传达给开发者,或是数字技术尚未成熟等工具开发门坎。很多博物馆研究者在类型学研究需要搜集相似藏品的图像,包括:数字影像、3D影像、线描图、X光照片,目前并没有很好的数字人文工具来管理这些图像,虽然有EXIF或IPTC等等后设资料可以写入数字图像文件,但是一旦搜集的数量庞大,不易对搜集的影像进行分类与比较。Google 虽然有以图找图的功能,但是准确度还有进步的空间。其他数字对象如:声音与影片,就更少可用的工具了。另外对藏品利用时间轴进行可视化呈现的工具,也还不够友善。这些都是数字人文工具目前不足之处,如能改善,将有助于博物馆的数字人文研究。
五、博物馆研究者不习惯数字人文研究方式
博物馆研究特别是藏品研究者通常习惯于质性研究,而数字人文很多是量化研究的工具与方法,特别是博物馆是以物为中心,不完全是以史料为中心,如何借镜考古学、历史学、语文学的研究方法,应用于博物馆收藏对象的研究,值得思考。此外,博物馆研究者的不习惯之处还包括对资料怀疑(数字化资料的质量)、对工具怀疑(不明了数字工具的理论)、以及跨领域需要与他人合作的研究习惯。博物馆研究旧物品,数字人文利用新科技,专业语言不同,数字与人文的合作研究常常需要花很多时间在沟通上,因此博物馆研究者的研究习惯,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博物馆的数字人文研究。
结论与建议
数字典藏是继电脑化、资讯化与网路化后的 一个重要的里程,数字化是数字典藏的核心工作,其产出就是大量的数字对象,对于博物馆而言,数字化已经大大地改善在博物馆行销、典藏管理、教育、展示以及娱乐等功能面的效率,但是对博物馆研究效能却未有明显的进展。资讯学者认为结合这些大量数字材料,并运用信息科技,是可以对人文研究有很大的帮助,但是这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并未发生,数字对象被利用的好处明显被低估了,博物馆研究者仍然停留于只用检索来查找典藏资料,数字科技的能耐如:数字资料量化研究与可视化分析,并未被博物馆研究者广为利用。本文分析博物馆研究概要,试图从博物馆研究的特性,以及数字人文在与博物馆研究有关的学科,和博物馆研究的案例,探讨博物馆应用数字人文进行研究的限制,并提出以下建议。

一、改造目前的博物馆数字典藏资料库系统,依研究者需求增加数字人文功能

由于博物馆在数字典藏计划时期所建置的资料库系统并未提供研究需求的功能,因此博物馆应参考目前数字人文工具,改造目前的典藏资料库系统,特别是要确认研究者的需求,以及数字化物件的属性,为博物馆研究者量身打造符合研究需求的功能模块,扩大数字典藏的研究效益。
二、扩大开放博物馆数字资料,并其他博物馆交流合作
研究需要资料,博物馆保管的数字资料若未公开,就只是藏品的”标签」,只能随着藏品深藏于内部信息系统的箱匣内。博物馆如果能响应开放资料(Open Data)政策与开放近用(Open Access)趋势,增加馆际间的资料交流,与馆外学者取得资料的机会,拆除资料流通的障壁,应有利于博物馆学者进行数字人文研究。
三、鼓励博物馆研究者应用数字人文工具
透过举办工作坊活动,提供博物馆研究者了解数字人文工具的机会,建议从个人研究整理资料的工具出发,例如:库博或docusky等文本与词频分析工具,或是举办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与中国哲学书电子化计划资料库的应用讲座,介绍数字人文研究范例,吸引博物馆研究者的兴趣,进而采用数字人文研究工具。
四、与相关数字人文中心合作,共同针对图像用于 博物馆藏品研究之工具开发
数字人文中心具备数字人文工具开发的能力,博物馆可以提出需求,与数字人文中心合作,共同打造适合的数字人文工具,例如:图像的搜集与管理工具,应可增进博物馆研究者的研究效率。另外,藏品时间轴的可视化呈现也是博物馆研究者相当需要的数字人文工具,如能针对研究者需求开发工具,不仅对研究有帮助,对于展览与教育推广的视觉呈现,也有很好的效益。
五、鼓励博物馆研究者跨界研究,与其他领域的学者共同合作
博物馆的研究需要跨领域的学科相当广,许多研究如果能跨专业共同合作,将有更杰出的研究成果。例如:艺术史研究文物的历史结合科学分析就是一例。数字学科如果能与博物馆学共同研究,将产生更丰富与更有创意的研究成效。对撞机 | 数字人文研究于博物馆研究现况分析与未来趋势探讨

( 图片由编辑配图,来源于网络 )

数字人文的兴起已经是全球的趋势,从数字研究中心的成立、各国数字人文学程的开设、数字人文会议与研究论文如雨后春笋般地成长,都说明数字人文的潮流已经势不可挡,博物馆当思考如何尽快从数字典藏进化到数字人文,增进博物馆数字人文研究的专业性与竞争力,跟上这波数字浪潮的趋势。作者简介: 张志光 (Cheung, Chi-Gwong),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助理研究员,alanpop@npm.gov.tw

作者感谢:本文感谢两位匿名审查委员的诸多宝贵意见,使本论文之内容更臻完善,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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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容、林农尧,2010。湖南湘江流域商周有铭铜器的几点思考一 GIS对青铜器研究的辅助与应用案例之一,2010数字典藏地理信息研讨会,台北:国立台湾大学地理环境资源学系。

陈玛玲,2008。由GIS观看史前人群与地景关系——GIS在考古学研究中的运用,2008数字典藏地理信息学术研讨会,页87-101,台北:国立台湾大学地理环境资源学系。

注释
[i] http://mcn.edu/wp-content/uploads/2016/03/HistoryofMCN.pdf (浏览日期:2017/09/18)[ii]数字科技在博物馆典藏管理、展示与教育应用的相关研究案例,如〈博物馆与信息科技之一——从藏品登录谈起>(骆英丰、钟瑜2000)、〈展示活动与信息科技——从实体展示的辅助到在线展示>(吴绍群2002)、〈行动载具在博物馆学习的应用:促进”人——机——境」互动的设计>(宋曜廷、张国恩、于文正2006)、〈虚与实:新世纪的博物馆展示趋势>(耿凤英2006)、〈博物馆观对新科 技应用于博物馆解说媒体之满意度探索>(游孝国、林国平2006)、〈博物馆自导式数字学习系统成功模式之研究:以故宫e学园为例>(林国平、卢冠兆2007)、〈博物馆典藏管理电脑化的演进及变革:以国立自然科学博物馆建置经验为例>(章晨玫2008)、〈博 物馆多媒体互动展之海外展览观众满意度研究>(吴绍群2014)、〈博物馆观众参观经验与多媒体应用于展示之评估-以”神示签诗——Chance from God特展」为例>(黄雅雯2014)、〈博物馆虚实整合科普教育应用与推广服务模式——以融入小学课程主题之虚实整合行动学习为例>(徐典裕、王薏涵、郭凡瑞2015)、〈博物馆与”我」一以个人数字服务促进博物馆参与>(刘君祺2017)。

[iii]利用数字典藏的大量数字化资料进行数字人文研究案例,如〈数字化历史资料与历史研究一以明清档案、淡新档案、日治法院档案 等资料库为例>(王泰升2011)、〈史料整体分析工具之幕后一介绍”台湾历史数字图书馆」的资料前置处理程序>(陈诗沛、杜协昌、项洁2011)、〈台湾历史数字图书馆与历史研究的实际应用一以”淡新档案」为例>(陈志豪2011)、〈佛教数字典藏与GIS技术应 用经验分享>(洪振洲、马德伟、张伯雍、李志贤、黄仁顺2011)、〈《明清台湾行政档案》引用关系之重构>(陈诗沛、项洁、何浩洋、 杜协昌2011)、〈台湾历史数字图书馆(THDL)于清治前期采风诗文研究的应用>(林淑慧2011),以上数字人文研究案例的资料来 源主要是台湾大学数字典藏研究发展中心开发的数字典藏系统,在数字典藏系统建置时就必须思考数字人文研究需求,才可能在藏 品完成数字化后进行数字人文的研究。

[iv]项洁在2011年9月数字人文研究丛书4《数字人文要义:寻找类型与轨迹》序言中感慨大量的数字化档案未能与学者的研究相结合。

[v] http://wiki.teldap.tw/index.php?title=l%E9l%A6l%96l%E9l%A0l%81 (浏览日期:2017/07/29)

[vi]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igital_humanities (浏览日期:2017/07/29)

[vii] 《2015世界人文研究学科概况报告》96-97页列出数字人文学的研究趋势的5大研究领域:1.数字典藏、档案语文本编码、2.电子 文本阅读与分析、3.空间信息科技与重要论述测绘技术、4.大资料、社群运算、群众外包与建立网路、5.3D身历式可视化系统,作 者也指出很许多成功的计划是包括2种以上的领域(Holm, P, Jarrick, A., Scott, D.着,王又仕、陈樱珊、李宜珍译2016)。

[viii] http://www.press.ntu.edu.tw/index.php?act=book&refer=ntup_book00511 (浏览日期:2017/07/29)

[ix]http://www.dadh.digital.ntu.edu.tw/ch/digital-humanities-book (浏览日期:2017/07/29)

[x] http://3d.nmp.gov.tw/ (浏览日期:2017/07/29)。

[xi] http://www.digital.ntu.edu.tw/ (浏览日期:2017/07/29)。

[xii] http://lic.dila.edu.tw/digital_archives_projects#/tab1/cbeta (浏览日期:2017/07/29)

[xiii]http://gis.rchss.sinica.edu.tw/index.php?option=com—content&view=category&layout=blog&id=107&Itemid=86&lang=zh (浏览日期: 2017/07/29)

[xiv] https://sites.google.com/a/ptc.cl.nthu.edu.tw/dhintaiwan/tools (浏览日期:2017/07/30)

[xv] http://www3.ihp.sinica.edu.tw/dhrctw/index.php/2014-06-12-08-44-54/2014-06-16-08-02-47 (浏览日期:2017/07/30)

[xvi] http://thdl.ntu.edu.tw/tools/ (浏览日期:2017/07/30)

[xvii] https://sites.google.com/site/taiwandigitalhumanities/ (浏览日期:2017/07/30)

[xviii] http://ctext.org/tools/digital-humanities/zh (浏览日期:2017/07/30)

[xix]http://db1.ihp.sinica.edu.tw/cbdbc/ttsweb?@0:0:1:cbdbkm@@0.5402356747310966 (浏览日期:2017/07/30)

[xx] Ho, Hou Ieong Brent, and Hilde De Weerdt. MARKUS. Text Analysis and Reading Platform. 2014- http://dh.chinese-empires.eu/beta/ Funded by the 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 and the Digging into Data Challenge.(浏览日期:2017/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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